“呦，這是怎麽啦？你媽又罵你了？”洪斯玉看著福央耷拉的嘴角，好奇地問，福央搖搖頭說了句外公好，沮喪地關上門回到客廳，屁股剛沾上椅子門鈴便又響了，洪斯玉剛掛上鳥籠回過頭，就見外孫飛快跑到門口，一臉振奮地打開門。

尹牧背著書包站在門口，目光溫柔地盯著開門的人，福央朝他扯開一個巨大的笑臉，回頭對著廚房喊：“媽媽！尹牧來給我送作業了，要留他吃午飯嗎？”

洪瀟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，尹牧這次在玄關逗留的時間久了些，鞋櫃作遮擋，裏面是看不到玄關這邊發生什麽的，他將給自己拿好鞋的福央再次拉下，自己往前湊近，在福央有些驚慌的目光裏吻住他。

尹牧嘴角含笑，貼住福央柔軟的嘴唇只一秒便分開，盯著面前人震驚又懵神的模樣，忍不住又湊上去親了親他的額頭。

福央被尹牧拉著站起來時還有些回不過神，目光都遲鈍了些，直到到了客廳才反應過來，不好意思又膽顫地低下了頭。

飯桌上尹牧和洪瀟聊得正嗨時終於說出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：“阿姨，八月五號是我的生日，我會邀請朋友們一起到我家吃飯，也想邀請福央一起，可以嗎？”

洪瀟的筷子明顯一頓，福央低著頭扒飯，圓圓的發旋兒上兩根呆毛晃來晃去，看得出來他很緊張。

洪瀟眼底有些不樂意，但人家孩子在這裏這麽誠懇地邀請，洪瀟一時有些猶豫，他放下筷子看著尹牧：“尹牧啊，你不知道，我們家福央和你們…不太一樣…你們男孩子還是不要和他多接觸得好。”

洪瀟語重心長地說了這一番話，最先有反應的卻不是尹牧和福央，而是洪斯玉，洪斯玉狠狠將筷子往桌上一放，臉色僵硬地看著洪瀟：“央央怎麽不一樣了？！你自己都戴著有色眼睛看你兒子，還指望別人不這麽看？！他可是你兒子！你是不是要斷了他和別人的所有來往讓他得上社交恐懼才甘心？！”

洪斯玉說得激烈，沒忍住咳嗽了兩聲，臉色因為生氣而漲紅，洪瀟皺著眉，語氣透著辯駁，但也弱了下來，她給洪斯玉遞了水：“爸，您看您，我說要斷了他的社交嗎？行行行，我答應還不行嘛。”

洪瀟無奈地嘆了口氣，走到洪斯玉身後給他拍背，福央咬了咬下唇，剛剛差點變青的臉色此時才轉好，語氣乖巧：“外公您喝水，別生氣了。”

尹牧的臉色卻在洪瀟說出那一番話後一直不太好，洪瀟將福央當成洪水猛獸的語氣讓尹牧心裏極度不舒服，他剛剛差點忍不住想說出就是自己在和福央談戀愛，自己和他是一樣的人，被別人當作異類沒關系，但是被最親近的人當作異類，尹牧心疼福央。

最終洪瀟還是答應了福央去參加尹牧的生日，只是讓他必須當天晚上八點前到家。

尹牧的生日是八月五號，那件事事發突然，導致福央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給尹牧準備禮物，八月三號晚上，福央敲響了洪斯玉的房門。

洪斯玉已經準備睡了，就看到福央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地站在漆黑的走廊裏，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來轉去，做賊似地問他：“外公，我能請你幫個忙嗎？”

洪斯玉讓福央進了自己房間，福央確認過門鎖好後回過頭，一臉認真：“外公，您明天能幫我躲過我媽媽嗎？”

洪斯玉不解地看著福央，福央給洪斯玉解釋了自己的意思，他還沒有給尹牧準備禮物，所以明天想出去給尹牧買禮物，但洪瀟肯定得在家看著福央，而福央僅憑自己的力量是沒辦法逃過洪瀟的法眼的。

洪斯玉撇了撇嘴角坐到床上：“這有點難。”

福央撅著嘴似乎快要哭出來：“外公，只有你能幫我了，不然我真的很傷心。”說著說著福央的眼眶都紅了，洪斯玉嘆了口氣，他膝下無子，只生了洪瀟一個女兒，找的女婿也不是他滿意的，好不容易生了個自己喜歡得不行又聰明的外孫，福央從小到大就屬洪斯玉最寵，福央小學時的數學作業都是洪斯玉幫他做的，後來班主任看出筆跡不同找家長，結果洪斯玉恰好是福央班主任當年的班主任，洪斯玉理直氣壯：“那些題目那麽簡單，我外孫的智商你覺得他不會做嗎？還浪費這個時間幹什麽？”

班主任腦袋上三條黑線，只得承認，洪老師您說得對。

所以此時福央的要求洪斯玉雖然覺得有些難辦，但他還是答應了下來，第二天福家就停了電。

聰明的大腦對任何領域都熟悉，包括如何停止電力傳送，而讓查出原因再修好必須花上三天的時間。

洪瀟找了電工來看的時候電工說起碼要花上五天的時間，洪斯玉在邊上聽著內心感慨這個電工太笨了。

粱溪的夏天沒有空調是沒辦法睡覺的，於是一家人很快商量好了對策，洪瀟炸雞店裏本就有個小房間用來休息，這幾天她就住炸雞店，而洪斯玉分配到的教室公寓裏也有一個房間用來休息，有時候洪斯玉照看花鳥魚蟲晚了就不回去直接在那邊睡，所以這幾天福央跟著洪斯玉睡教師公寓，而洪瀟最害怕的就是狗，福央小時候想養只小土狗洪瀟都不讓，更別說洪斯玉那裏那只兇猛的大狼狗了，百分之九十九她是不會去洪斯玉的公寓的。

一家人在炸雞店吃完午飯洪斯玉便和福央回公寓了，並說好不來吃晚飯，他們要遛狗。

“我一定加倍認真學習物理。”福央在和洪斯玉離開的時候突然下定決心，外公太厲害了，他明明是教語文的，沒想到對阻截電路都那麽精通，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書本上的知識真的可以運用到日常生活裏的。

“行了行了，物理不是用來做這個的，外公只幫你這一次，趕緊去買禮物吧，晚上還回不回來？”

洪斯玉穩準狠地問出了福央心裏想的事，見自己外孫扭扭捏捏不說話的樣子呵了一聲，無奈道：“央央你還是高中生啊，外公擔心你的身體健康。”

福央臉一紅，立刻點頭，他沖洪斯玉道：“外公我身體很健康的，我走了啊，謝謝您！”

洪斯玉看著自己外孫跑遠的身影嘆了口氣，兒孫自有兒孫福，他不想管，就算那時候洪瀟找了沒受過什麽教育的福康自己也沒多說什麽，她開心就好，所以現在福央無論怎樣他也不準備多加幹涉，再者，就在洪斯玉見尹牧的這寥寥數面裏，也差不多能斷定尹牧肯定比福康靠譜。

福央身上帶了一大把錢，大部分錢都被洪瀟沒收了，但他左藏右塞的也攢了許多下來。

時間來不及福央再慢悠悠地逛，他去不了太遠的市鎮，像尹牧那樣給自己準備特別有意義的禮物，福央見一個店進一個店，把店裏認為適合尹牧的、自己又買得起的陸陸續續買了一堆。

福央的書包裏幾乎塞滿了大大小小的東西，小到帶有福字的手串，大到只能提在手裏的獅子銅塑，因為尹牧是獅子座。

一條街逛完太陽已經西移，街尾的那家店看起來十分神秘，但福央知道那是什麽。店門口的裝潢花裏胡哨，五顏六色的燈管在夕陽下也絲毫不遜色，店面很小，連店門都是黑漆漆的一塊布，看不到裏面是什麽，店牌上用燈管寫著四個大字：橙人世界。

福央深吸一口氣，從書包裏掏出剛剛特意買的口罩戴上，走上前掀開了黑布。

店裏很暗，就幾盞紅色藍色的燈，看起來十分迷離，一邊是透明櫃臺，一邊是黑色的墻，墻上是麻繩制的網，網上掛著五花八門的工具。

櫃臺裏的人聽到門簾被掀開的聲音便擡頭看了眼，看到來的人戴著個口罩，滿眼的新奇和膽怯。

福央和櫃臺裏的女孩對視，那女孩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，穿著露肚臍的黑色吊帶衫，膀子上是綿延到鎖骨的紋身，嘴裏叼著煙，看起來十分不好惹。

福央抿了抿嘴，鼓起勇氣走到櫃臺前，將聲音裝得深沈了些：“我要買東西。”

那女孩從嘴裏抽出香煙，呵了聲，語氣揶揄：“成年了嗎？”

福央下意識躲開視線，滿腦子的被發現了被發現了怎麽辦，結果那女孩站起身，揮了揮手：“沒事兒，別怕，我也沒成年，要買什麽？”

福央皺了皺眉，沒理會這女孩調侃的語氣，微微低下頭：“男生用的那個。”

女生挑眉：“避|孕|套？還有什麽？你要玩點情|趣的話後面一整面墻呢。”

福央壓著聲音：“男生和男生之間......用的。”

這下這女生臉上終於不是一臉的社會了，她略微驚訝地盯著福央，好奇起他口罩下面的樣子，福央垂著眼，又問了句：“有嗎？”

女孩點頭：“有！我這兒要什麽有什麽，你等著我給你拿哈。”說著這女生就晃著她那一頭五顏六色的頭發跑到櫃臺最邊上，唰唰幾下拿了幾個東西扔上櫃臺。

女生詳細地給福央介紹：“這個，避|孕|套，認識吧，這個是K|Y，潤|滑用的，給你拿的水溶性的，用起來比較方便，還是你想要拉|絲效果強一點的......”

“好了！”福央面紅耳赤地打斷臉不紅氣不喘跟講數學題一樣自然的女生，幸好他戴著口罩，幸好這裏沒別人，不然他一定立刻掉頭就跑。

福央看都沒看那些東西就猛點頭：“就這些，你給我裝起來吧。”他聽到女孩子毫不掩飾的兩聲嘲笑，福央低著頭付了錢，把用黑色塑料袋裝起來的東西塞到書包最底部，才頭昏眼花地走出這家店。

出來之後滿大街都是夕陽的昏黃，和剛剛花花綠綠的色彩截然不同，福央覺得自己像做了場夢似的，剛剛的經歷陌生而羞恥，他拎著銅獅子迅速走遠，耳邊似乎還縈繞著女生的嘲笑聲。

福央坐著出租小電瓶車到尹牧家的時候不到七點，他付了車錢便走進他們家廠子，門衛認識福央，朝他打了招呼便讓他進去了。

福央激動滿滿地走到尹牧家的小洋房門口，按了五分鐘的門鈴卻發現他們沒有人在家。鐵門緊鎖著，裏面的房間透過窗戶看到的也都熄著燈，大概是都出去了。

福央背著書包提著銅獅子很累，便把東西都放到鐵門邊的花壇上，他擦了擦花壇就坐了上去，掏出手機給尹牧發信息問他在哪裏。

果然尹牧不在家，他說今天爺爺的好友在市裏請客給他過生日，福央不想催促尹牧，便沒有說自己在他家門口，只問了他是不是要玩很久，尹牧說爺爺奶奶九點多就要睡覺，所以回得應該不會太晚，福央這才放心，他今天穿的是到膝蓋的中褲，現在氣溫已經三十七八度，即使坐著不動也能出一身汗，而福央的境地更是窘迫，這裏門口全是蚊子，他坐了不到半小時，腿上就被叮了好多大包，後來沒辦法他只能站起來走來走去，一直到八點多，他遠遠地看到有車朝這邊開來，車燈刺眼，福央不自主地就擡手遮住自己的眼睛。

“老板，家門口好像有個人。”

司機對坐在後座的尹爺爺說，尹爺爺好奇地往前看，坐在副駕上的尹牧卻第一時間看清了那人是誰，尹牧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，他催促司機快點開，等到了門口他第一時間下車跑向福央，福央被車燈閃地睜不開眼，只恍惚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朝自己跑來。

尹牧有無數的好奇，福央今天怎麽可以出來，他是怎麽過來的，他腳邊那個獅子又是什麽，但無數的疑問都抵不過福央突然出現帶給他的狂喜，他跑過去克制地抱了抱那個瞇著眼睛的人，語氣溫柔無邊：“我回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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